第五章  神秘之人，诡异之力（中）

当晚，依照与陌生男子的约定，小次郎早早地独自一人来到了乌有亭。进入才刚刚热闹起来的料理屋后不久，那人便沿着墨色的木楼梯缓缓走了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自信而得意的神态，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股掌运筹当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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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小次郎阁下果然是一个准时守约的人，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就这么确信我一定会来？”

“怎么说呢，我对阁下的仰慕与了解，可能远比阁下想象的要多得多。”说着，那神秘男子已经走到了小次郎的跟前。

“是吗，那希望今天的面谈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那是自然。小次郎先生，楼上雅间有请。”

于是，在男子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乌有亭三楼，沿着一条还算宽敞的过道，朝着一间约有普通包厢三四倍大的阁室走去。过道中央铺着长长的纹绣地毯，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或大或小用木框装裱起来的山水绘画；沁人心脾的花香与拨人心弦的乐音在空气里流淌，随着脚步的迈进而愈发地浓郁、清亮；灯火通明的阁室门口立着两名便衣打扮的带刀武士，除此之外，从外面看上去，这里倒也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请进。”

那人将阁室的镂花木门拉开一半，半分恭敬、半分引诱地邀请小次郎入内。小次郎尚留着点心眼，谨慎而迅速地打量了一番室内，只看到一群正在进行器乐演奏的乐师和几名普通食客，接着又看了那人一眼，确认并无危险后，方抬脚走了进去。这时，隔着一道黑色短帘门，他的余光瞥到了两三个貌似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他们正坐在一侧的小房间里和对面的人严肃地谈论着什么。

“阁下，这边请。”男子示意他继续往另一侧走。

“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呵，阁下不必感到意外，希望通过我们获得帮助的人，在这座热闹的稻妻城可不在少数呢。”他有些自豪地笑着说道，“这也是我之所以对这个国度抱有特殊兴趣的原因之一，尽管通往外界的大海被神明的雷暴封锁了起来，生活在岛上的居民当中，仍旧有一部分人在锲而不舍地寻求着破局的方法。”

当小次郎从陌生男子口中听到“我们”一词时，他立马意识到眼前的这名男子绝非偶然找上他，而自己或许正卷入一场难以预料的重大事件当中。但是，出于对击败武藏的渴望以及超越常人的胆识，他没有考虑半途退缩，反而决定继续深入一探究竟。与生俱来的优秀剑客天赋告诉他，即便到了某种危急紧迫的关头，他依然能够让自己的头脑和行动保持足够的冷静和正确。

“看来你们是早有预谋。”

“预谋？小次郎先生会这么认为，可以理解。不过，我们更乐意称之为「顺应天时的正义之举」。”男子在前踱步引路，“即便我们不去做这件事，也会有人以另外的方式来启动它。请恕在下言语冒犯，如今的稻妻，就像一堆积满了矛盾与野心的炸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砰——立马引爆。”

小次郎没有再说什么，只跟在那人身后往里屋走。

“大久保先生，人已经到了。”

“是嘛，快请进！”雅间内，一个中年男子操着浑厚的嗓音立刻回应道。

推开木门，二人先后走了进去。房间的主人看上去是一位稻妻人，却穿着一身笔挺的洋装，梳着一种夸张的大背头，十分客气地招待着新来的客人。

“千叶小次郎阁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请坐。不知阁下可认识我，嗯？”

“我自幼潜心钻研剑术，外事知之甚少，并不认识阁下是谁。”

“哈哈哈，无妨无妨！今晚过后，小次郎阁下便会记住我是什么人。上酒！”话音落毕，侯于一旁的两名女仆分别为客座的二人斟上一杯温酒，“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主人。”

女仆们行礼告退。小次郎端正坐着，看了一眼坐在正对面的外国男子。

“大久保先生是我在稻妻最要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是一位非常厉害而且胸怀抱负的大商人。有他出面，我相信接下来的谈话会更有说服力。”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赶紧进入正题吧。”

“好，爽快！小次郎先生，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请看。”

说完，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房间里的灯顿时一齐熄灭，昏暗非常；接着，放置在角落的一台黑色机器亮了起来，一边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一边将一段段连续的灰白影像投映在大久保身后一张徐徐降下的白色大幕布上。影像里，原本弱不禁风的人在得到某样东西后，忽然变得勇武无比，使着奇异乃至华丽的招式，即便在一群壮汉的围攻下也能轻松占得上风。

“这是……”小次郎眉头紧蹙，影像中从未见过的场面，使他倍受震撼的同时，也隐隐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忧虑。

“看来阁下很感兴趣。不知——阁下可曾听说过「神之眼」？”

“略有耳闻，据说拥有者可以自由操纵与神明同源的力量，难道这就是……”

“不不不，「神之眼」是万里挑一的无价之宝，不过老实说，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无趣了。”外国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我们有更为高效的替代品——它在协助引导神之力的同时，还能充分激发使用者肉体与精神上的潜能，绝对是一项前无古人、堪称奇迹的伟大发明！如何，现在阁下是否相信在下先前所说的话？”

这时，大久保先生又拍了两下手，几盏吊灯重新亮了起来，机器随之关停，投映的画面被掐断，小小的房间归于原状。

“你们打算把这种东西带到剑道大赛上去，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引火上身？要知道，「极之意」大赛一向严令禁止选手使用任何不公正的作弊手段……”

“小次郎阁下，我曾听说有句俗语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在千载难逢的机遇面前仍旧犹豫不决，以至于错失良机，必将导致功亏一篑。没有外力的协助，阁下对阵泷村武藏的胜算恐怕勉强只有五成，这一点想必阁下自身是最为清楚的。”他顿了顿，抬手饮尽杯中的佳酿，“至于小次郎先生担忧的事情，在我们看来完全不值一提，对吧，大久保先生？”

“没错，无论在什么地方，但凡经由活人来管理，就一定会存在纰漏。只要设法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动点手脚，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顺理成章地发生。很遗憾由我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现实就是这样。”

“考虑清楚的话，麻烦阁下在这份个人协议上签字画押，以作凭证。”说着，那人从桌案上拿了一份纸笔起身走了过来，呈递到小次郎的面前。

“这是一种交易么？”

“人活着，都是在做交易。在我们商人眼里，只要能为双方带来充分利益的交易，都值得一试。”

“在做出最终的决定前，希望你们能回答我的两个问题。”思虑良久，小次郎缓缓开口说道。

“请讲。”

“第一，为什么要帮我在剑道大赛上取胜；第二，大费周章谋划这些事情，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企图？”

“如果换作其他人提出这些问题，我甚至没有去理会的必要。不过嘛，小次郎先生不一样，您是如此之优秀，以至于我们不得不考虑双方或能成为友好伙伴的可能性。”男子开始左右徘徊踱步，“好吧，既然阁下诚意发问，我可以尝试着作出解答。如刚才所言，之所以协助阁下，一来是为了结交新的朋友，二来则是受人之托，来让比赛稍微变得有趣一点。至于‘企图’么，与其说无可奉告，倒不如说我也不知道，实际上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说到底，这些对阁下的抉择其实并无什么影响，不是么？”

是啊，现在，小次郎的脑子里最大的、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如何击败那个名叫泷村武藏的男人。他一面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一面将右手一点点地伸向面前不过半尺远的纸笔；几番挣扎，最终他还是在那张印花白纸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很好！或许，我们现在就可以提前为小次郎先生夺冠而庆祝了！”外国男子收回那份个人协议迅速检查一遍后，笑容满面地打趣道。

“哈哈哈有何不可呢？”

“不必了，我只想打败他，其它的我并不在乎。”

“明白，明白。”他将协议收入怀中，“那好。谨慎起见，今日我并没有带东西来，还请小次郎阁下于明日晚戌时初刻来乌有亭前碰面，我们会安排专候马车接迎阁下前往大久保先生的府邸，到时便可将约定之物双手奉上。记住，一定要一个人来。”

“告辞。”

甚至不想在这里多浪费一秒钟，小次郎起身便离了去。当他回到「剑心馆」时，又在前院遇见了姐姐抚子。不过这次，两人隔得远远的，并没有说上什么话。

一切似乎都相安无事，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晚上。小次郎做好准备后便动身悄悄离开「剑心馆」，独自一人前往乌有亭。然而，走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人正在追踪他。不过，由于对方的追踪技巧实在不精，不出意外，小次郎只要在大街小巷里绕上几圈便能甩掉对方。这个人，会是谁呢？